夜幕悄然降臨，暴雨停了下來，稀疏的雨滴低落在郁積的泥水中，蕩起漣漪。

郭小五的歌聲停了，舞姿也停了，一屁股坐在了泥水裏，很安靜。

秋風的冷讓人打了一個激靈，然而郭小五仿佛感受不到這種冰冷，因為他的心更冷，冷的淒涼。

緩緩的爬起來，郭小五擡起沈重的腳步，啪啪啪腳踏著泥濘的臟汙，他在屍體中尋找著。

他尋找到兩只被砍斷的手臂，找到了帶著頭盔的頭顱，找到了穿著軍裝的無頭屍體。

二狗子！這是二狗子！！！

郭小五內心喊著，他的面容悲痛欲絕，把頭顱，雙臂，無頭的屁股拼接起來，噗通一聲跪倒。

膝蓋落地的聲音很重，然而頭顱碰觸地面的聲音更重。

砰！砰！砰！

重重的敲擊著所有人的心臟，三聲！再也沒有聲音，連雨水也不再低落。

夜來了，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！呼的一聲點起了火把，把黑夜照亮，郭小五已經一動不動。

戰士們的心一顫，胡六兒第一個走過去喊了一聲：“團座！”

沒有回應，他嚇得慌忙把郭小五翻個身，看到郭小五高低起伏的胸膛，才松了一口氣。

團座還活著，只不過暈倒了過去。

“發高燒……快請大夫……”胡六兒吼了起來。

擡過來兩個擔架，擡著郭小五，擡著剛剛被團座拼接完整的二狗子。

弟兄們沈默著回去，整齊的腳步聲與留下的幾十具屍體，代表他們開火，血紅的雨水，刺鼻的血腥代表著這裏的殘酷。

在大刀團的戰士們離去之後，一輛軍車出現在這裏，帶著一個連的士兵，這是一個旅長，肩膀上盯著大校的軍銜。

他掏出手絹捂住了摳鼻，一臉厭惡著自己的血腥。

他的面容抽了抽說道:“活著的有多少！？”

“三分之二！”他身邊的上尉回答道。

“可惜了！他沒有殺幹凈。”說這句話的時候，他的臉上露出了笑意。

他是個旅長，是個大校！然而他卻討厭血腥，可又喜歡殺戮，這是很矛盾的一個將領。

“軍座一直沒有動靜嗎！？”這個旅長接著說道，他眼前此刻點燃著火把，才看清楚他的面容。

面色白凈無須，帶著近視眼鏡！帶著的一雙白手套一塵不染，但臉上的褶皺在告訴所有人他的年齡，步入中年。

他問話的過程很淡漠，最後推了一下眼鏡框，讓自己的鼻子更舒服一點兒。

“沒有！一聲不吭，一句話都沒有說，不過！軍座屋裏的燈一直亮著。”上尉回答道。

“句團長呢！？”大校軍官的聲音變得陰冷，上尉的回話，讓他的雙眼中閃過一道利芒。

“旅座！你不能拿我開刀，你不能拿我開刀！”句團長被幾個士兵架著，掙紮著大吼著。

“不殺了你！我又如何向軍座交代！？就借你的人頭用用了！你不死，鄙人的人頭……”大校軍官低聲說著。

砰！

一聲槍聲，這個旅長緩緩閉上了眼睛，良久才睜開眼睛，看了看身邊的上尉說道：“今天起你就是中校團長，抓到了賣國賊就地槍決，你立了功。”

“是！旅座。”這個上尉軍官敬禮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之色。

從一個上尉連長，直接連升三級成了中校，天上掉餡餅也不過如此。

軍部！抽著雪茄的軍座，聽到那聲槍響後，身軀震了一下！哀嘆了一聲。

他知道很快座椅上會出現一顆熟悉的人頭，而明天會看到一個陌生的中校。

“把那個外來的找個地方給弄遠點兒，看著心頭就堵得慌。”軍座冷聲說道。

他身邊的一位少校警衛，碰的一聲敬了一個軍禮離去。

看著離去的警衛隊長，軍座面色沈了下來，心道：“小五啊！你會恨我嗎！？宋某相信你的能力，如果這些蛀蟲都收拾不了……”

“呦……幾位軍爺，裏面請！”

怡紅院，嘛嘛見到幾個警衛進來，立即迎了上去，然而警衛隊長伸手把他推開。

另一個警衛一把捏住了老鴇子的下頜冰冷的問道：“督察參謀長在哪個房間，說錯了你死！”

老鴇子對著二樓的天字一號房指了指。

警衛隊長看了看，帶著其他的弟兄上去，如此情景，怡紅院大廳裏的客人一哄而散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美人兒……”房間裏傳出督察參謀長的浪蕩笑聲，幾個鶯鶯燕燕的聲音讓人酥麻入骨。

啪！

門被踹開，屋子裏陡然寂靜下來，督察參謀長看見來人臉色一變，斥責道：“他娘的，軍座都讓我三分，你們敢打擾老子的雅興，是不想活了！？”

警衛隊長立正敬禮：“事情緊急，軍座有請。”

“哼！木頭人，出了什麽事情！？不是他的愛將被誰下了黑手吧！？”督察參謀長故意吼道，一臉的不爽。

警衛隊長面無表情，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。

出了怡紅院，督察參謀長上了軍車，車子快速的行駛而去，然而方向並不是軍部。

如今夜深人靜，督察參謀長內心一陣害怕，開始哆嗦了起來問道：“這。這不是去軍部的路！”

“沒錯！”警衛隊長回應道。

接著一個警衛伸手鎖住督察參謀長的喉骨，哢嚓一聲，督察參謀長的身軀一僵直，接著軟了下來。

車子行駛到出北平城，在原來菜市場的亂墳崗停了一下，督察參謀長的屍體被踢了下來，如同滾落一條死狗一樣。

大刀團，陣地團部內，韓彪看著回來的姚大信等人，眾人都沒有說話，他們也無話可說。

“知道怎麽回事嗎！？”韓彪的聲音很憤怒，狠狠地拍著桌子，砰砰砰……

“差點兒就被人家害嘍……”

韓彪的訓斥讓眾人低下了頭顱。

老根班長嘆息著，用熱毛巾敷著郭小五的腦門，聽著郭小五說著胡話：“長城的外邊，長城的裏面！長城外邊，長城裏面！

殺不完的狗，死不完的賊！

殺不完的狗，死不完的賊……”

老根班長不動郭小五嘀咕的是什麽，但他感覺著聽懂了這些話的意思。

“賣國的賊，搖著尾巴的狗！哎……”韓彪深深一嘆重重的坐在了凳子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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